文/志浩
天空包容树的孤寂,树影照耀天空的概括。
十月了,白露行将到访,气候也毫不掩饰它的冷漠。窗外被光照耀残存的绿色竟有一丝了解。我知道,那是归于树的呼喊,于无形中,早已铭记在我幼嫩的心间。
有棵树,耸峙在山东老家的南墙外,是我太爷爷种的,如此数来也有七八十个春秋了。我,是它守候的第四辈人。
每年秋日的脚步更进一步,便会引喜鹊在枝头悄然搭了窝,叽叽喳喳的鹊儿时而上窜下跳,时而安定静卧,树,不论它,似乎一位得道的高僧,眼下滚滚红尘,都与他无干。生动鹊儿的拜访,愈发了树缄默沉静与沧桑,树,也习惯了似的。
冬季的霜雪夹风而来,吼叫的风把枝丫吹得岌岌可危,划得墙和瓦刺刺作响。我和家人坐在烧红了的火炉旁拉呱,从春夏拉扯到秋冬,从村南二奶奶家的玉米地到村北四爷爷家的小猪仔,妈妈剥花生的手抬了又落,还不时看看炉灰里埋好的地瓜。现在想想,当年寻常不过的冬季竟是那般饶有兴趣。一冬,一树,一炉火,一家人,串起整个幼年柔软的回想。
到了春天——或说是春夏相交的时节,那棵树仍旧盎然活力,蓊郁间,葳蕤间,或是在一个月色挂得很近很近的夜晚;它黑色的旧影里带着上个世纪的安慰,把胶漆相投的夏夜稀释得很淡。摆脱了深重,我的梦,变得轻盈了,悠远了。
六月,高考。时间啊,在泰然自若里带走了许多应该和不应该逝去的东西。在那个十二年寒窗完毕的早晨,天蓝得不带一丝阴霾,好像我心里的痛快。而树仍旧静静守候着,聆听着土地陈旧而苍雄的呢喃。九月初,离家,树下的石蒜也很默契地大肆盛开着离别,似乎是在给树传话,祝我一路平安。
偶尔听到一首歌,名叫《只道寻常》,婉转唱来却是那般令我动容,我见过春末云层远去的黄昏,见过白色船帆飘扬在海面的夏夜,见过暖阳升起的初秋,亦见过戴着白帽小山的冬日。别离的时间只道其时如往常,真的是这样。二十年,风来雨去里的忧虑,淡淡隐去,我在梦与实在间,恍若经年。
北方的孩子,要到一个没有冬季的当地去。
树,人见过不少;人,树也见过许多。唏嘘人海里,一次浅浅的对视,又究竟凝结了多少宿世的爱恨纠缠?晴川中,高岗上;西楼间,深院里。总有一棵树,支撑着前人亘古不变的心结,总有一棵树,生长着后者起伏跌宕的顾虑。
当的秋结尾已尽,模糊在月色叆叇里,沉迷着一棵烟树。我想,它不应在这南院狭窄的空间里生长,它,本来归于原野,迎合着日升月落,于大荒韶光中,追溯本不存在的挽歌。树,大约也是一只鸟吧,一只被大地禁闭的鸟儿,在大地富丽的牢笼里,他只能展翅,却不能奋飞。
树,不会脱离。但我有一天,却会飞走,去往更大,更富贵的当地。犹若迷失在空谷的鸟儿,单独翱翔在这偌大的天地间,却不知道该飞往何方。尽管怅惘,但我的心仍是会有休息的当地。那树,还将在了解的,悠远的当地,泰然自若地闪烁。
它在,但心却归于原野,亦如远去的我。只需心还在,幼年还在,不论多久年月,一定会找到家的方向。既然是家了,那就是不管走多远都会回来的当地。当咱们的翅膀高高略过枝头,请不要忘掉将视野温顺地抚过大地。风仍旧在原野游荡,但终有人会于苍莽天地间,护咱们远航。
左岸记:树有年轮,最能成为生长的寄予。如果是在小时分种过树的人,或许从来没有怎样去照料,却在自己长大的时分忽然发现那棵树也现已长得生气勃勃,高耸入云了。是的,它从来没有脱离过,却从来没有中止生长,它成了看护,成了白云苍狗的见证。那树下,相见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