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总认为，他现在对我好一点，我就会忘掉他早年的恶。”
——题记
1
林国瑞给张琴打电话时，张琴正带着儿子在医院做阑尾炎手术。
林国瑞问：“儿子怎样样？”
张琴说：“你不是来看过一次吗，就那样。”
电话里缄默沉静一阵，张琴给熟睡的儿子掖了掖被角。白色的床布，八岁的孩子，皱着的眉，蜷缩着的身子，在病床上显得那样孑立。她说：“没事我挂了，等会儿我妈来医院看着他，我去上班。”
林国瑞仍是没说话。
张琴总算觉得有点古怪，这人平常可不这样。他前次打电话回来，得知儿子患病，立刻开端在电话里责备她：“你这么怕费事你当个人干嘛？你吃饭喝水不怕费事？脑子不会转弯就算了，不想和人打交道就算了，你连跟领导说话都不乐意，你这样一个月能挣多少钱？现在，连个孩子你都看欠好，你自己觉得顶用吗？”他回回说话，张琴就想起水底下吐泡泡的鱼， 嘴里不断吧唧吧唧，一连串的泡泡冒出来，水面上一层泡泡。历来不像现在这样，缄默沉静。
林国瑞总算发话：“我给你发微信，你没看到？”
“我没时间。”
林国瑞说：“我妈一向发烧，今日来医院了，单看目标，中晚期，下午又做了骨髓穿刺，进一步查看。”
张琴“哦”了一声，心里一转，淋巴癌，据说是最可怕的癌症，中晚期。
林国瑞说：“后边用钱的时分还有许多，你看看，把儿子近期用的钱留下，你能拿出来多少，先拿出来点。”
张琴又“哦”了一声。
林国瑞逼问：“家里还有多少钱?”
张琴说：“你上一年半年没给家里一分钱，现在只需你前次拿回来的三万块。还没捂热，你这是计划再拿回去？”
林国瑞说：“你怎样说话呢？人命关天有你这么说话的吗？”
张琴不想跟他扯淡，看儿子动了动，压低声音问：“儿子醒了，你要不要跟儿子说句话。”
林国瑞说：“甭说这有的没的，我算是看透了。”
总算挂了电话。
2
儿子出院时，张琴请客。
舅舅一家，阿姨一家，各位表弟表妹在儿子住院时都来看望了，她得请这些至亲好友吃饭。
郑州到洛阳，开车3小时分左右。林国瑞说正午要赶回来。所以两桌人点好菜，等着他。
表弟边嗑瓜子边问张琴：“国瑞哥他妈病了？”
张琴点点头。
表弟朝她身边坐坐：“你不去服侍？哦，也对，你也去不了啊，得照料小的。总不能为了老的丢了小的。”
张琴苦笑：“这不还让我筹钱的吗？”
两人正说着呢，林国瑞丧着脸进了饭馆。
老一辈们一桌，小辈们一桌，老一辈们吃几口就各忙各的，留下一桌年轻人。
林国瑞闷口吃饭，一句话不说。
表弟平常话多，给林国瑞倒酒，说：“哥，阿姨的事我们都知道了，你这段累着了吧。”
林国瑞一口把酒给喝了，道：“得了癌症，中晚期，还有啥奔头……张琴，现在是我最困难的时分，我昨日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？”
一个表妹猎奇地问：“姐，哥说啥了……”
另一个小表妹碰了碰表弟：“哪个阿姨病了？”
表弟“哎呀”大叫一声，成功地把我们的目光招引曩昔，说：“这你都不知道。最初叔叔阿姨说咱姐家条件欠好，连婚礼都省了。这婚礼不仍是琴姐家办的吗？老俩口还坐了上席。”
小表妹茅塞顿开：“哦哦，我想起来了。他们本来也是乡村的，自从女儿在郑州找了个大款，就全家上郑州了。老太太还说。让琴姐妈把房子卖了，去郑州买个房子好了。说自己将来要服侍女儿，没时间给儿媳妇看孩子。说这婚事最初他们都不赞同，是国瑞哥要娶的。”
林国瑞听这俩人遥相呼应，眼看就要发飙，张琴拦着两个正八卦的人，对林国瑞说：“咱俩分家十年，我一个当教师的，也就那么一点薪酬，没存下什么钱。”
林国瑞把酒杯子重重放在桌上：“我妈，生我养我的人，她是我的底线。你不出钱不出力，今后什么事也别盼望我。”
表弟慢吞吞地接口：“男人么，大气点，盼望那一两万精干什么？不可，早点离，明日周一，把工作办了。”
3
张琴想，十年了，他不离婚，她也不离婚，为什么呢？
十年前，两个人在大学里谈恋爱，她是洛阳人，他是南阳人，也从前花前月下卿卿我我。
结业时，两人回到洛阳，也过了那么一段安心的日子。
仅仅不久，林国瑞的姐姐在郑州嫁了个老板，让林国瑞去郑州帮助。林国瑞去了，再不久，林国瑞的爸爸妈妈也去了，从此他和林国瑞的婚事对方就不再提了。
那时分林国瑞每周还回洛阳，回洛阳时，两人仍是恩恩爱爱。还能一同漫步，一同逛街，他捉住她的手说，我喜欢你像天上的月亮。她恶作剧说，天上有晴有阴，月亮有圆有缺，忽东忽西，你爱我像天上的月亮相同不定。他说你瞎说什么呢，我喜欢你像月亮相同一向跟从你。她笑笑没说话。
她父亲是教师，母亲一向料理家务，她结业后也做了教师，业余还在一些训练组织做舞蹈教师。她的爸爸妈妈终身正派厚道，不会甜言蜜语，遵从着硬愿吃亏不占廉价的准则日子。她很好地秉承了这些长处。她想他爸爸妈妈怎样样就算了，只需他仍是那个人就好。
怀孕后两个人就开端谈成婚的事。
公公婆婆不办婚礼，婆婆说：“在我们那儿，孩子都十岁了，夫妻还没办婚礼呢。”
婚礼是她爸爸妈妈料理的，他爸爸妈妈仅仅作为客人到会。
但是在婚礼上，两个人坐在她的亲属中，居然也那么有优越感。他们说自家女婿，在郑州有公司忙得很，女儿孝顺，把国瑞组织了，把他们也组织了。他们劝张琴的爸爸妈妈卖了房子到郑州去买房子，说两个人要照料女儿家的孩子，就没时间照料儿子这儿了。
张琴暗里对林国瑞说，你爸爸妈妈可真有意思。
林国瑞说，跟他们计较什么，两个乡村老头老太太。
逐渐地，林国瑞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。每个月还会给钱，一千两千不定。剩余的就没有了。回来就打游戏。她开端还催他，他说，回去干啥，你挺着个大肚子，也不精干其他。
有一次，他总算回来了，在手机上斗地主，尿急，把手机丢给她，说你帮我打这局，就仓促奔到厕所去了。她打完一局他没出来，对方在敦促她开牌。就那么一瞬间，她看到一条微信信息进来：你今日啥时分回来，我在家等你。
她脑子一愣神，关了斗地主的游戏，翻开他的微信。
那女性是他的小三儿，两人在一同现已半年了。
他手机桌面上还有各种婚恋网站，她点开其间一个APP，看到他填写的材料：独身，征女友，学历不限，身高1米6以上。
他从厕所出来，看到她在看手机信息。
她问他怎样回事。
他说，这不都怪你吗，我其时去郑州，你为啥不跟我一同去。
后来他还回来，但是手机就成了她绝不能碰的东西。但是孩子出世他没呈现，他爸爸妈妈也没呈现。孩子满月，才看到自己的爸爸。
天长日久，她的心逐渐冷了。
他回来不回来，有什么关系？她压根不想跟他过夫妻日子。公公婆婆不带孩子，有什么关系？有她爸爸妈妈在。他不给钱，有什么关系？她也能赚钱。她自身便是个特别怕费事的人，也没什么志愿去知道新的人，就这么过着吧。她想。
至于他为啥不提离婚。
她当然也理解。
像她这么廉价，能赚钱能带娃一点费事都不给对方添的人能有几个。
——不想，那没有见过几面的婆婆得癌症了。
4
当天正午散局。
林国瑞说要带她爸爸妈妈回老家，赶回郑州，到了给她打电话。
“张琴，那是我妈，家里有存款，你拿出来。”
张琴说：“我薪酬不多，只够我和孩子日子，没存多少钱。你给的2万多块，儿子这次住院花了。”
“你妈呢？你不能去借点？”
“不能。”
林国瑞长吸一口气：“那行，我姐他们出钱，我们出力，你过来照料我妈。”
“我得照料儿子。”
“不是有你爸爸妈妈吗？”
张琴淡淡道：“不可。”
林国瑞大怒：“有你这样的东西吗？你这么多年，你对我妈做过什么？你怎样对我姐我姐夫的？你一跟他们说话，你就吵架。其时没办婚礼，不是你赞同的吗？有本事你别嫁，你嫁给我了，你便是他们儿媳妇……”
张琴忽然问他：“你查过艾滋病吗？”
林国瑞说：“你放什么屁？”
张琴有许多话想说。她想说她本来认为自己早已宽恕他了，但是十年了，她发现历来没忘过。每一天晚上，那条微信都在她面前闪现，让她一想起来，就扎心扎肝地疼。她想说，你爸爸妈妈已然最初看不上我，现在也不必要我照料。她想说，她本来认为爱能够让人忘掉，现在才发现，恨的生命力更长。
她说：“林国瑞，我们离婚吧。你若不离，我就申述。”
十年。
他认为女性是善忘的动物，一点点好，就能够让她忘掉一切的苦痛。其实不是的。他已然最初越轨，就别怪她在他最困难的时分脱离。
张琴把头埋在被子里，大哭起来，不知道是哭自己的爱，仍是自己的恨。
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