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朝人多穿齐膝短衣，扎着裤脚。穿戴资料除麻、葛外，已有非常详尽的绸子。奴隶主贵族的衣服上，多织绣斑纹，连腰带、衣领和袖口，也有斑纹。贵族男人常戴帽子，有一种平顶式帽，到春秋战国还盛行；汉代的“平巾帻”，便是从它开展而来。妇女多梳顶心髻，横贯一支圆骨簪；有的还在头顶两旁斜插两支顶端带小鸟形的玉簪。大姑娘梳辫子，小孩子则梳两个小丫角儿。男女贵族身上都佩玉；玉被琢成各种小动物形象，最常见的一种为玉鱼。奴隶只能穿本性粗麻布或粗毛布衣服，光头无发，有的头上包巾子，缠得高高的，和现代西南苗族人相同。
到西周，控制阶级穿衣服，日益考究广大。周皇帝坐朝、敬天、办婚丧大事，衣服各不相同；因为迷信，出行还得按时节定方向，穿不同色彩的服装，配上适当色彩的车马。穿皮裘也分等级，不能随意。猎户打得的宝贵的狐、獭、貂、鼠都得悉数上缴，暗里不能运用，也不许出卖。一般布衣，年迈的在名分上虽可穿绸衣，其实何曾穿得起？也只能和奴隶相同穿粗麻布或粗毛布短衣，穷极的只好穿草编的牛衣即冬季盖到牛身上的草编蓑衣！
春秋战国时代，贵族的日子越加奢华，穿的衣服愈加富丽，佩的玉也比前越发精美。剑是这个时期的新武器，贵族为了自卫并表明阔气，常常还得有一把镶金嵌玉的宝剑，挂在腰间皮带上。皮带头有用铜或骨、玉做成的带钩绊住，考究的带钩必用银镶金嵌玉作成，而且款式许多。男人成年必戴冠。贵族的冠高高上耸，有的又和个倒覆的杯子类似（古代的杯子款式多是椭圆形）。年青妇女梳辫子，梳法多种多样。有的妇女喜戴圈圈帽，而且还在颊边点一簇胭脂点（聚成三角形），眉毛被画得浓浓的。女孩梳两个大辫子，向两头分隔；穿的衣长度齐膝，下沿折成荷叶边。贵族男人盛行八字须，两角轻轻上翘。武士则喜留大毛胡子。舞人不管男女，衣袖都极长。打猎人因为常常在森林草莽中活动，衣裤特别紧小。
历史上所说的“赵武灵王胡服骑射”，所谓“胡服”，终究是什么姿态？依据现存有关资料揣度，“胡服”的特征约有四点：（一）衣长齐膝，袖子很小；（二）腰间束有顺便钩的皮带，可松可紧；（三）头上戴一顶用毛毡或皮革作的尖尖帽，和个馄饨差不多（后来人把它叫“浑脱帽”，到唐代还一度盛行）；（四）脚上穿戴短统皮靴。因为这样装束，骑在立刻作战特别便利。
秦汉大一统局势呈现后，衣服的款式也比较一致起来。控制者戴的冠，前梁挺拔，向后歪斜，中空如桥；梁分一梁、三梁、五梁几种，上面另加金玉装修，表明爵位等级。但凡有官爵的人，无分男女，还得把一条丈多长的丝绦（按等第色彩各不相同），折叠起来挂在右腰边，名叫“组绶”。贵族男人这时已改佩环刀。一般男人头戴巾、帻。
辽宁金县东汉墓岩画
巾子多用来包裹头发；帻则如平顶帽，上加个“人”字形帽梁（不加帽梁就叫“平巾帻”）。汉代妇女已不再点三角形胭脂，但却常用黛石画眉毛；髻子向后梳成银锭式，向上梳的多加假发。年青姑娘仍旧梳辫子，也有松松绾成一把，末后结成一小团，成个倒三角形的。这时期，衣服最贵的是白狐裘，春秋战国时就已无价之宝。衣料最贵的是秀丽，上面有各种山云鸟兽斑纹，比一般绸子贵二十倍。西北出产的细毛织物和西南出产的木棉布、细麻布，价格也和秀丽差不多，一匹要卖二两金子。当然，这些资料只要贵族用得起，一般劳动人民是连做梦也不敢想的。
魏晋以来，男人盛行戴小冠，上下通行。“组绶”此刻已名存实亡。玉佩准则也逐步失传。贵族身边的佩剑已改用木制，留个方式罢了。红紫秀丽尽管仍旧代表富有，但控制阶级多欢欣穿浅素色衣服。帝王有时也戴白纱帽。一般官僚士大夫，多喜用白巾子裹头。在东晋贵族控制下的南边，一般衣料多用麻、葛，有的当地用“蕉布”、“竹子布”、“藤布”；高档的衣料是丝麻混合织物“紫丝布”和“花綀”。在诸羌胡族贵族控制下的北方，控制者仍是喜爱穿红着绿，先是短衣加披风，到北魏时改为宽袍大袖，惟帽子另作一纱笼套上，名叫“漆纱笼冠”。至于一般老百姓，不管南北，都是相同，一直穿短衣。不过北方人穿上衣有翻领的，穿裤子有在膝下扎带子的。这种装束，直到唐代还通行于西北。特别是翻领上衣，简直成了唐代长安妇女最时尚的服装款式。
唐朝的服色，以柘黄为最显贵，红紫为上，蓝绿较次，黑褐最低，白无位置。因为名臣马周的建议和阎立本的规划，唐朝康复了帝王的冕服，并拟定了官服准则。官服除用不同色彩别离等级外，还用各种鸟衔各莳花的图画来表明不同的官阶。一般服装，则为黑纱幞头，圆领小袖衣，红皮带（带头有等级之分），乌皮六合靴。幞头后边两条带子改变许多，或下垂，或上举，或斜耸一旁，或穿插在后，起先为梭子式，继而又为腰圆式……从五代起，这两条翅子始平直分向两头，宋代在这个基础上加以改进，便成了纱帽的定型款式。不当权的地主阶级及所谓隐逸、野老，多穿合领宽边衣，一般称为“直裰”。布衣或仆人多戴尖毡帽，穿麻綀鞋，且多把衣服撩起一角扎在腰间。妇女骑马出行，必戴“帷帽”，帽形如斗笠，前垂一片网帘（中唐今后此帽即少用）。
唐代戴帷帽的骑马俑，现藏于我国国家博物馆
女子的衣裙前期瘦而长，裙系在胸上；发髻向上挺拔，发间插些小梳子，多的到五六把；面部化装多在眉心贴个星点，眉旁各画一弯月牙。这时，华夏一带的妇女喜着西域装，穿翻领小袖上衣，条纹裤，软锦蛮靴；有些妇女还喜梳蛮鬟椎髻，嘴唇涂上乌膏，着吐蕃装束。这时期，盛行一种半袖短外褂，叫做“半臂”，清代的马褂和背心，都是由它开展而来。
新城长公主墓岩画中的半袖
赵匡胤“黄袍加身”，做了宋朝的开国皇帝，重定衣服准则，衣带的等级就有二十八种之多。黄袍成了帝王的专用品，其他任何人都不许穿，穿了就算违法。规则的官服，有各种不同把戏。每遇大朝会或重要节日，王公大臣们有必要依照各自的等第，穿上各种锦袍。皇帝身边的御林军，也分穿不同斑纹的染织绣衣。宫殿内愈加奢华，衣服、椅披、椅垫，都绣满斑纹，乃至缀上珍珠。皇后的凤冠大大的，上面满是珠宝，而且还有用金银丝盘成整出王母献寿故事的，等于把一台戏搬到了头上。贵族妇女的发髻和花冠，都以大为时尚，发上插的白角梳子有大到一尺二寸的。贵族妇女的便服时兴瘦长，一种罩在裙子外面类似现代小袖对襟褂子式的大衣甚盛行。穿戴的配色，打破了唐代以红紫、蓝绿为主色的习气，选用了各种间色，粉紫、黝紫、葱白、银灰、沉香色等等，合作运用，色彩显得非常明显；穿戴的斑纹，也由比较板滞的唐式图画改成了写生的折枝把戏。男人官服仍是大袖宽袍，纱帽的两翅平直向两旁分隔，这时已成定型。便服仍是小袖圆领如唐式，但脚下多改穿丝鞋。退休在野的官僚，多穿“直裰”式衫子，戴方整高巾（又名“东坡巾”或“高士巾”，明代还盛行）。
宋 刘松年《博古图》
棉布已逐步增多。南边还有黄草布，受人注重。公役、仆人，多戴曲翅幞头，衣还适当长，常撩起一角扎在腰带间。农人、手工业者、船夫，衣服越来越短，真实成了短衣汉了。
契丹、党项、女真族先后建立了辽、西夏、金政权，他们的日子小习气保留了稠密的游牧民族的特征，在穿戴上和汉人不大相同。契丹、女真男人，一般多穿过膝小袖衣，长筒靴子，佩豹皮弓囊。契丹人有的披发垂肩。女真人则多剃去顶发，留发一圈结成两个小辫子，下垂耳后。党项男人多穿团花锦袍，戴毡帽，腰间束唐式带子，上挂小刀、小火石等用物。女真妇女衣小袖左衽长衫，系一丝带，腰身小而下摆宽；戴尖顶锦帽，脑后垂两根带子。党项妇女多穿绣花翻领长袍。后来，因为辽、金控制者选用了宋代服制，所以契丹、女真族的装束和汉族的装束差异日益减少。绸缎也多是南边织的。
元朝的官服用龙蟒缎衣，等级的差异在龙爪的多少，爪分三、四、五不等，有法律规则，不许乱用。明清两代还仍旧这样。在元代，便服还选用唐宋款式。一般人家居，衣多敞领露胸；出门则戴盔式折边帽或四棱帽，帽子用细藤编成。蒙古族男人多把顶发当额下垂一小绺，如个小桃子式，余发分编成两个大辫，绕成两个大环，垂在耳后。贵族妇女必戴姑姑冠；冠用青红绒锦作成，上缀珠玉，高约一尺，向前上耸，和个直颈鹅头类似。布衣妇女或奴婢，多头梳顶心髻，身穿黑褐色粗布、绢合领左衽袍子。长江上游已许多栽培棉花，织成棉布。
明代，皇帝穿龙袍。大臣穿绣有“蟒”、“斗牛”、“飞鱼”等斑纹的袍服，各按等第，不得随意。一般官服多为本性云缎，前胸后背各缀一块彩绣“补子”（官品不同，“补子”的彩绣也不同）。有等第的大官腰带间垂一长长丝绦，下面悬个四寸长象牙牌，作为入宫凭据。冬季上朝，必戴皮裘暖耳。
明孝宗像
一般衣服款式还多承继宋、元遗制，改变不大。这时结衣还用带子，不必扣子。男人头上戴的巾，有一种像一块瓦式，名“纯阳巾”，明太祖定名为“四方平定巾”（喻意全国平定），读书人多戴它；还有一种帽子，用六片资料拼成，取名“六合一统帽”（喻意全国一致），小商贩和市民多戴它。妇女平常在家，常戴遮眉勒条；冬季有事出门，则戴“昭君套”式的皮风帽。女子有穿长背心的，这种背心款式和战士的罩甲附近，故又名“比甲”或“马甲”。
清代的服装装扮，不同于明代。明朝的男人一概蓄发绾髻，穿戴考究广大，大体衣宽四尺，袖宽二尺，穿大统袜、浅面鞋；而清代的男人，则剃发垂辫（剃去周围的头发，把顶发编成辫子垂在背面），箭衣马蹄袖，深鞋紧袜。清代官员服用石青玄青缎子、宁绸、纱，作外褂，前后开叉，胸、背各缀“补子”（比明代的“补子”小一些）一方（只要亲王、郡王才能用圆形），上绣各种禽兽斑纹，文官绣鸟，武官绣兽，随等第各有不同：一品文官绣仙鹤，武官绣麒麟；二品文官绣锦鸡，武官绣狮子；三品文官绣孔雀，武官绣豹子；四品文官绣云雀，武官绣山君；五品文官绣白鹇，武官绣熊……一般人戴的帽子有素冠、毡帽、便帽等几种。便帽即小帽，六瓣合缝，上缀一帽疙瘩，俗称西瓜皮帽。官员的弁冕分“暖帽”（冬季戴）、“草帽”（夏天戴）两种，上面都有“顶子”，跟着等第不同所戴的“顶子”色彩和材料也不同；一品官为红宝石顶，二品官为红珊瑚顶，三品官为亮蓝宝石顶，四品官为暗蓝宝石顶，五品官为亮白水晶顶……帽后都拖着一把孔雀翎，一般的无斑纹，高档官僚的孔雀翎上才有“眼”，分一眼、二眼、三眼，眼多表明显贵。只要亲王或对控制阶级特别有勋绩的大臣才被赏戴三眼花翎。
清 五品官草帽，单眼花翎
布衣妇女服装，康熙、雍正时，时兴小袖、小云肩，还近明式；乾隆今后，袖口日宽，有的竟肥壮到一尺多。衣服渐变宽变短。到晚清，城市妇女才不穿裙，但上衣的领子转高到一寸以上。男人服式，袖管、腰身日益窄小，所谓京样衫子，把一身裹得极紧，加上高领子、琵琶襟子、宽边大花坎肩，头戴瓜皮小帽，手拿一根京八寸小烟管，算是其时的时尚装扮。一般地主、商人和城市里有钱的市民，许多便是这样的装束。照规则，清代农人是许可穿绸纱绢缎的，但是事实上穿绫罗绸缎的仍然是那些地主官僚们、大商人们，至于受尽克扣、受尽压迫、终年勤劳可贵一饱的短衣汉子们，能求牵强填满肚皮，不至一丝不挂现已很不简单，哪里还能穿得上丝织品！
◎本文摘自沈从文《古人的文明》，图源网络，图文版权归原作者一切。
